[Evanstan] Omelette
一个有关囿于昼夜、厨房与爱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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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普通的清晨。
闹钟发出刺耳而尖锐的声音，叮铃铃，就像落在金属表层的细密的鼓点。
Chris在Sebastian越过他迷迷糊糊地碰到闹钟的前一秒握住他的手腕，然后自己伸手把闹钟关掉了。噪声在这个稍微带着凉意的早晨戛然而止，光线还没有爬上窗台，空气粘着在一起，如同漫长而又甜稠的热可可，说话声是搅拌着的棉花糖，糖分满溢。
“说真的Chris，”Sebastian眼睛都没睁开，他往Chris那儿又靠了靠，被Chris捞住腰，把几乎要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Sebastian解救出来，Sebastian的呼吸洒在Chris的颈畔，他带着没睡醒的含混的声音说，“如果你下次还不换铃声，你就会被我把它扔到墙上而产生的碎裂声吵醒。”
Chris昨天深夜才刚刚从纽约的国际机场赶到家中，漫长的飞行让他有点疲惫。回到家时Sebastian还没有睡，他坐在床上看一本像砖一样厚的书。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，向死而生。上面的词句晦涩难懂，Sebastian看的很慢。
Chris从浴室里出来，身上清爽的水汽就像飞机横跨大西洋时席卷的气流，他靠在Sebastian身边，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。欧洲潮湿的气候，长着青苔的砖墙，还有拍摄场地有着历史感的生锈的钢筋。Sebastian点头应和，视线依旧停留在书页上。
“嘿。”Chris沉默了一会儿，轻轻碰了碰Sebastian的手肘。Sebastian只是瞥了他一眼，手中的书翻了一页。
“Seb。”Chris拖着声调叫他的名字，黏黏糊糊的语气就像会随时扑到身上蹭来蹭去的金毛犬。Sebastian眨了眨眼睛，将小盾牌形状的金属书签夹进书页里。这本来是漫展官方赠给Chris的，后来就出现在了Sebastian的书里。
卧室里的暖黄色床头灯洒在Sebastian还有点泛金色的短发上。他没抹发胶，蓬蓬松松的发丝随着他放书的动作垂落下来。有点朦胧的柔和光亮如同Chris见过的废旧工厂里透入的一线阳光，或者破晓时分树林里酿着水珠的雾气。
Chris本来只是想摸一摸Sebastian的头发，他还没来得及见到Sebastian染成金发的样子，那段时间他们都有工作，通电话时总有新鲜的片场趣事可讲，然后两人在线路两端笑的前仰后合，要不然就是沉默，将手机放在桌子上，打开免提，想起什么就说什么。呼吸声融合在深夜的轻风里。
“我想看看你金发的照片。”Chris说。
Sebastian挑挑眉，他拿出手机扔给Chris，然后看着对方熟稔地解开密码，从相册里一张张翻着照片。Sebastian凑在他旁边跟着他一起看，还会时不时给他讲讲拍照时的有意思的事情。比如有一张Charles不小心把剥到一半的龙虾掉落到酒杯里。
Chris翻到那几张金发的照片，在片场阳光下就像镀了一层碎金，他指尖滑动着屏幕，翻到最后一张照片，然后抬眼看Sebastian。
“好看吧？”Sebastian拨了拨头发，“就是染的时候有点麻烦，洗完澡后忘了擦干头发，全蹭到衣服上了。”
Chris点点头，忽然凑近吻了一下Sebastian的唇，然后又吻了一下。就像源源不断的雨珠在湖面上带着波纹的亲吻。
他们好长时间没有接吻了，与他们没有见面的时间一样长。时光被无限拉长，也仿佛绝对静止。他们与其他人亲吻过，搭戏的演员、家人、兜兜转转的情感圆环上出现的每一位情人。可却只有对方才能让一个吻都青涩起来。
Sebastian想起Chris第一次吻他的时候，温软的触感携着苦艾酒的药草香气。犹疑与不确定，热烈却孤独等待的郁金香。
这让Sebastian想起德加空旷失落的《苦艾酒馆》，以及毕加索、梵高与王尔德对苦艾酒的迷恋追求。它致幻，高酒精，从咽喉滑到胃里如同点燃了一路的火苗。而Sebastian只想在Chris眼中的海洋里看出自己的影子。如果这是灵感的源泉，那Sebastian会不会就是缪斯。
“Chris，你想吃omelette吗？”Sebastian问，Chris的胡髭蹭着他的侧脸，睫毛扇动时海里泛起了波浪。
Chris愣了一下，他点点头，说：“想。”
Sebastian勾起唇角，与他结束了一个晚安吻，关上灯钻进了被子里。Chris把空调调成了睡眠模式，将Sebastian松松地圈在怀里，手臂搭在Sebastian的腰上。Sebastian打了个小哈欠，将自己凑近Chris，交织的呼吸和胸膛紧贴时的心跳让空调送风的声音都排除在外。
如同小王子在B-612的小星球上给那朵玫瑰温柔地盖上了玻璃罩。而浩瀚宇宙里那朵玫瑰恰好就在小星球上开了花。
Sebastian喜欢吃omelette，撒上超级多的马苏里拉。
而Chris也是。
“快起床，Seb。”Chris对Sebastian说，“我们先去晨练，然后我们再去超市买做omelette的食材。说实话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在冰箱空了的情况下活了一个星期。”
“别吵。”Sebastian皱皱眉，他脑子里一片混沌，困得不行，他揉了揉眼睛，脑袋贴在Chris的胸膛上，柔软的头发随着呼吸的起伏而磨蹭着。
难道不应该说早安吗？Chris哭笑不得，搭在腰上的手摩挲着Sebastian的腰线。Sebastian比拍摄《美国队长3》时要瘦了不少，脸上都能摸到颧骨，肌肉线条依旧流畅但已经没有看起来那么壮实了，但还好，腰部依旧充满了力量，顺滑的手感就像怀抱了实际上就是一只大猫的狮子。
狮子，就是狮子。Sebastian无数次瞪着Chris修正。他和Chris在凤凰城宣传的时候如同狮子大吼的样子被Chris拿去给Scott看。
“瞧Scott，像不像一只怒吼的猫。”Chris眉飞色舞地比划。
“够了，拿走。”Scott受不了地白了Chris一眼，“我不想再听什么类似于‘心有猛虎轻嗅蔷薇’这种话了，谢谢你的配合。”
而此时那只雄狮正收起利爪，肉垫软软的搭在Chris身上。
“给我五分钟。”Sebastian嘟囔着说，“我有点困。”
Chris半抱着他，光线已经渐渐爬上窗台，透过窗帘，渲染着室内，光尘起舞。
那就再多五分钟吧。
“好，成交。”Chris也闭上了眼睛。
当初Chris会想他和Sebastian到底算什么，恋人？情人？从灵魂到身体还是从身体到灵魂？反柏拉图者？鲜果与美酒衬托下的巴库斯或者追逐着达芙妮的阿波罗？相得益彰与执意所求。
可自从他带着苦艾酒给予他的狂热.吻上Sebastian时，他才明白所有繁琐问题的答案。
他和Sebastian在一起之后，才分清了情侣和伴侣的区别。
说是五分钟，实际上Sebastian拖了十五分钟才迷迷蒙蒙地坐在床上穿衣服，他摸索着T恤来判断正反，而Chris已经在洗漱了，嘴里咬着牙刷，含着泡沫倚在门框上说：“求你告诉我家里还有早餐。”
“抱歉。”Sebastian套上T恤，头发乱糟糟地下床，“最后一份三明治昨天让我解决掉了，里面的火腿片真的太难吃了。”
他们只在户外慢跑了一圈，Sebastian靠在中央公园的树上调耳机里播放的音乐，他熟悉中央公园，以致于可以轻松地找到一条人少的线路用来晨练。
正当他跟着Linkin Park富有节奏感的歌曲哼唱时，右耳的耳机被扯了下来，熟稔地塞进另一个人的耳朵里。
Chris和他一起倚在树上，递给他一个牛肉馅饼和一杯热咖啡。
“少糖。”Chris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馅饼，热腾腾的香气填满了他的胃，他看着Sebastian的表情，又补充，“加奶了。”
“你还记得我们要吃omelette吗？”Sebastian拎着牛肉馅饼的袋子，喝了一口咖啡，略带苦涩的咖啡加上牛奶的香滑让他清醒了不少，“等会儿去商场吧。”
“当然要去。”Chris送给Sebastian一个无奈的眼神，“否则我们以后都要吃牛肉馅饼和甜甜圈了……这次是不是有点咸？”
“咸吗？”Sebastian疑惑地把包装住馅饼的吸油纸打开，咬了下去，“不咸啊。”
Chris看起来很困扰，他凑过去尝了尝Sebastian手里的馅饼，皱起眉头，扬了扬自己手里的，说：“真奇怪。”
今天是工作日，商场也不是折扣季，所以这个时段的人并不是很多。Sebastian推着购物车和Chris一排一排货架慢慢地走着。
他和Chris不太经常逛商场，一般都是其中一人拿着list冲到商场然后迅速搞定接着回家。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同行中，Sebastian拒绝Chris接过自己手中的购物车。
估计十年内忘不掉Chris为了想看购物车能不受控的跑多远而奋力把它一推，最终与堆垒起的喜力啤酒擦身而过的惊险场面了。
“你坐到里面行吗伙计，我推着你。”Chris一脸真挚地看着Sebastian。
“滚开。”Sebastian翻了个白眼，“Evans先生，请问你今年到五岁了吗？”
鸡蛋、洋葱、蘑菇、奶酪……Sebastian一个个对比着list上的内容。
还有香肠。一个完美的Omelette怎么能没有香肠。
Sebastian想起他们在柏林拍摄电影时，Chris去问Daniel哪里的餐馆好吃，然后带着剧组的同事们去那里品尝。
Anthony开玩笑说这次一定要吃到最好吃的德国香肠。Sebastian已经忘记那种香肠叫什么名字了，餐馆限量供应，每个人也就分了一小根。
Scarlett把自己盘里的让了出去，和Elizabeth分着一根。
“为了不让我的制服总是紧的透不过气，我别无选择。”Scarlett解释。
于是Chris就顺理成章地拿走了Scarlett的那份。
“嘿你上次不是说制服太紧吗？”Scarlett还没反应过来，盘子里的香肠就被Chris叉走了，她飞了个眼刀过去，不满地问。
“并不紧，”Chris回到座位上，无辜地说，“只是不方便上厕所。”
Sebastian坐在Chris对面，Chris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，盘子里多出的那根香肠也没有动。过了一会儿Sebastian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Chris的短信在屏幕上闪烁。
“你觉得好吃吗？”Chris问。
Sebastian愣了一下，回复：“好吃。”自己盘里的已经吃完了，其他人也是，偶尔几个没吃完的每一口都吃的无比的眷恋。
“把你的盘子给我。”Chris写道。
Sebastian刚用沙拉铲夹了一堆蔬菜放在盘子里，他看到这条短信，疑惑地放下沙拉铲，将盘子推向长桌对面的Chris。
然后在众人都没注意到这边的时候，Sebastian换回了一个摆着香肠的盘子，他顿了一下，抬眼看向Chris，对方正漫不经心地吃着盘子里的蔬菜沙拉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。
这个场景被Anthony捕捉到了，他摆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，然后对Chris竖了个中指，在Chris得意洋洋的表情下非得要把芥末酱全倒进他的蔬菜沙拉里。Chris一边挡着盘子一边大笑，都要从椅子笑到地上去了。
但无论Anthony到底有没有成功，Sebastian都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吃到两根限量版德国香肠的人。
家里有一条围裙，条纹方格，挂在厨房墙上的挂钩上。他们经常通过猜拳来决定谁做饭，然而走进厨房的往往依旧还是两个人。
Chris把红酒放进酒柜里，然后将吐司和三明治放到冰箱，冰箱里还有一瓶草莓酱。Sebastian那天突发奇想想要熬一下果酱，然而在等着的时候不小心看错了时间，结果熬制出来的太粘稠了。他那时候打电话给Chris抱怨，然后把果酱封瓶放到了冰箱里。
“你居然在做果酱。”Chris在电话那端笑着说，“下次你要做布朗尼的时候能不能录给我看？你将成为受少女喜爱的一个甜点大师，Seb。”
“去看你的小马宝莉。”Sebastian反击。
Sebastian穿上围裙，Chris跟进来，帮他把系带系上，指尖抚过Sebastian的后颈，温暖的碰触。
“帮我把这些切好。”Sebastian把纸袋里的鸡蛋拿出来，然后把剩下的推给Chris。
Chris无言以对，他接过纸袋，把东西拿出来码在桌子上，问：“这是不是有点多？”
“给你我所有的信任，boy。”Sebastian将鸡蛋在碗边一磕，清脆的破裂声，然后用打蛋器搅拌着蛋液。Chris去洗了洗手，将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切成丁放在碗里。
Chris的手很稳，号称削苹果从来不断皮。
他还没切完，Sebastian就把蛋液搅拌好了，然后倚在流理台上看Chris切东西。
“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做鸡汤吗？”Sebastian问。
Chris想了一会儿，苦笑：“你说我食物中毒的那次？”
“你食物中毒又不是因为那碗鸡汤！”Sebastian将碗放在桌子上，碗底与桌面响亮的接了个吻，“分明是因为你之前吃错了东西。”
“好吧，我承认你说得对。”Chris把切好的东西放在空碗里，“亚特兰大实在太热了。”
Sebastian想起Chris那次食物中毒不得不延缓拍摄时间的时候，自己顶着亚特兰大的太阳去拖车里找他。Chris刚吃了药，疼的连手心里都是冷汗。
“你怎么都喝完了？”Sebastian看着鸡汤的空碗，“现在还疼吗？”
“疼。”Chris眨眨眼，语调委委屈屈的，美国队长的金发也因为没有打理而乱糟糟，他拉了窗帘，挡住亚特兰大闷热的阳光。
“既然疼，你还都喝完了。”Sebastian又重复了一遍，他当时以为Chris的食物中毒是因为鸡汤，所以有点自责和内疚的坐在Chris身边。
Chris挑眉，拖车里开着空调，冷气与钻进车内的热气相撞，干燥的室内仿佛产生了小火花噼啪作响。
Chris没说话，他吻了Sebastian，在炎热的亚特兰大，空调都驱赶不走的热度就像咕嘟冒泡的沸水，蒸汽是Sebastian眼睛里灰蓝湖面上的水雾。
那里有河流的喧声。
亚特兰大太热了，Sebastian尝到了Chris嘴里刚刚吞咽的药片融化在口中的苦涩，他听到Chris说：“因为那是你做的。”认真又诚恳。
也有风飒飒的吹过树林。
Sebastian先把洋葱倒进铺上油的锅里，溅起的油花还有噼啪的响声就像戳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泡泡，Chris帮他把其他的一起倒进去，洋葱的香气和其他食材混合，Chris喜欢吃黑胡椒，Sebastian加了点盐和黑胡椒粉，鸡肉与香肠丁的咸香加上蘑菇与青椒迸发出扑鼻的香气。
搅拌好的蛋液与锅底的橄榄油紧紧相贴，Sebastian把这一部分交给了Chris。比起他来说Chris更擅长煎蛋。Chris把剩下的蛋液铺在已经成形的蛋饼上，然后洒上了马苏里拉奶酪块。奶酪在高温下渐渐融化，包裹住撒上的刚刚炒好的蔬菜和肉丁。
Chris把蛋饼卷成一卷，压了一下，溢出的奶酪被Chris封在里面。
Sebastian将吐司抹上果酱放在盘子旁，草莓酱实在太粘稠了，他涂抹的有点费劲。然后又放了生菜叶。刚刚的食材还足够做另外一个omelette。
“我觉得这应该是早餐。”Sebastian坐在餐桌前，切割着自己盘子里的omelette，里面的肉和菜与奶酪拉扯着，黑胡椒恰到好处的增添了咸香。
墙上的钟表已经渐渐接近正午。
“还好没有变成下午茶。”Chris摊手，“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买了红茶碎，上次我见红茶碎的时候还是Scarlett用来做奶茶。”
“你还有什么不满的？”Sebastian嚼着口中的食物，说。
“没有，没有。”Chris笑着低下头，他喜欢吃omelette，他也吃过好多种。而Sebastian做的是他吃过的最棒的。
这世界上还有更巧的事吗？巧到会有好几件相同的衣服、大笑时越来越像的动作、同样喜欢斗牛犬、爱小美人鱼、喜欢吃炒蛋、早餐首选omelette。
最巧的是这么多的巧合都是属于同样的两个人，Chris Evans与Sebastian Stan。
爱是什么？是一起做的omelette，是孤独的B-612星球上的玫瑰花，是轰轰烈烈后回归生活的琐事，平淡也浪漫。
是波德莱尔笔下所言：“我的心思不为谁而停留，而心总要为谁而跳动。”
唯一的不同是Chris与Sebastian的心思总为彼此而驻足。
“Chris，你想吃omelette吗？”
“想。”
-FIN
写给厦门茶话会场刊的文~可以放出来啦~
